9级强震不仅令风光绮丽的日本东海岸山崩地裂,而且也撼动了许多人本已固化的人生观。灾区仙台县有一位震后余生者面对满目疮痍,仰天慨叹“山水不可控,人生应从容”。
一声叹息,沉重理性,引人深思,发人深省。
余生者叹从何来?所叹为何?我想,皆源于其心态坐标的重新构建,既包含了人类面对大自然的无力和无奈,寓含着历尽生死劫难之后,对人生的新理解和新定位,也体现了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,以及顺应天时之变的彻悟和顺势而为的练达。
“山水不可控”,其意指人永远不可能成为自然的绝对主宰。不仅仅只是在日本这个地域狭小的国度,地球上许多地方的每一寸土地都曾被人们精心地规划、深度地开发过,面对经过移山倒海、改天换地后,被安排得似乎井井有条的大自然,人类曾不时展露过得意的微笑。然而,大自然通过此次的暴虐,再一次向人类展示了其不可抗御的伟力。那位灾后余生者的慨叹,或多或少道出了人们对大自然的再认识,并启发我们回首审视曾埋头苦行的路,努力去寻找那些远去的从容,从而回归生活和人生的本真。
从容,是对人生进程“度”的把握和追求。古往今来,人们对人生本意的理解不同、深浅不一,对从容的体现和追求也不尽相同。有的思想深邃,胸藏万壑、虚怀若谷;有的随遇而安,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,既可居庙堂之高,也善处江湖之远;有的淡定如磐,“风力掀天浪打头,只须一笑不须愁”;有的胸襟高远,“登泰山而小天下”;还有的善于有意识地淡忘,“如烟往事俱忘却,心底无私天地宽”……
虽然形式各异、所求不同,但从容的生命都拥有相同的魂魄,这就是为人处世总是能看远、看轻、看淡。看远,从容者往往能够把种种痛苦磨难、曲折坎坷放到更漫长的人生历程、更宽广的人生舞台去参悟考量,而望远者势必居高,居高则不易为眼前之利所惑。看轻,从容者的心境是永恒,其行事常能“论是非,不论利害;论顺逆,不论成败;论万世,不论一生”,因而更能轻一时一事一地之得失进退,更能离欲知足而常乐。看淡,相对而言,从容者大都拥有更为充实的内心世界,更为珍视心灵的纯净,他们更易于发现外部世界的有限,从而更能置聚散沉浮和功名利禄于度外。
人走得愈远,身外之物愈多,失掉的也就愈多。“从容”可能就是今人已经或正在失去的。就像被迫不及待地过度开发的大自然无情的报复一样,纷繁的生活赐予我们前所未有的物欲之乐,但也在人们心上烙下紊乱的印迹,最触目的大概莫过于“从容”的渐行渐远了。我们行走、奔波、劳顿,终日忙忙碌碌,却经常错失无数曾经在生命中一闪而过、但需要从容的心境才能感知到的阳光和彩虹。我想,正是出于这一点,纪伯伦才会反反复复地告诫:“我们已经走得太远,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。”
从容是人生的乐观、超脱、积极和主动,更是心灵的磨砺和升华。古人云:“大其心,容天下之物;虚其心,受天下之善;平其心,论天下之事;潜其心,观天下之理;定其心,应天下之变。”道的就是唯有心宽心静,方能求得人生的深邃和淡定。余生者能在自然和人生面前顿悟,正是由于生命的磨难使他领悟到,只有用淡定的心去坦然面对,方能消弭灾难带来的不安和恐惧,重塑从容的人生。
可见,人生的从容皆源于一颗从容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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