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厦门出差,总爱去母校走走。
兜了一圈又一圈,所遇到的面孔几乎全是陌生。铁打的校园里如流水滑过的学生,让这里永远青春洋溢,然而恋旧的老校友,在这里常常孤影独吊。然而我还是要去母校,我总是执拗地认为,那几块没有被岁月拆除的红砖,那几棵随着岁月长大的木棉树,应该会记得我,一个三十年多前在这里求学的年轻人。
那时候从门口进入宿舍区的路没有这么宽,两边的凤凰木在路的上方拱成一条悠长的绿色隧道。凤凰木开出的花朵,像千万只彩蝶在树梢扑闪。芙蓉楼前的那片洼地,不是现在的一湖蓝水,而是一片摇曳着稻穗和芋头肥叶的田地,那一份田园小景,似乎更让我觉得安适。通向大海的那条路,不是现在那宽宽的石板路,而是一条未经仔细雕琢的野路,中间还要经过一片由木麻黄、木芙蓉、相思树织成的树林,不远处的涛声传到林中,如梦中的絮语。临海的那道沙滩,那时还没有被拓宽的公路所切割,终日如一弯被大海托举着的新月,随波沉浮,吉光闪闪。娴静、自然、大气又带点妖冶的母校,让我第一眼就喜欢无比。
说起来,母校并没有对我特别恩宠,甚至对我还有点薄情。然而,“薄情”的母校偏让我特别牵挂,就因为这里曾萦绕过我一生中最美的愁绪。我知道,人的很多愁绪,恰恰是在美丽的氛围下生发的,母校有孕育这种愁绪的资格。譬如我坐在图书馆里读书,窗外探进一株好奇的三角梅,我的记性与思维就开始出问题了。我想也许到户外去读书,脑袋会清醒些,于是带着一本书出门去。然而那是怎样美妙的户外呀,那花,那树,那鸟,全来扰乱你的记性。于是到山上读书,读着读着读到万石岩公园,到海边读书,读着读着读到胡里山炮台,这么一来,我怎能不经常为学业成绩不出众而发愁?譬如春来时,山气与海雾在校园的上空交融出缠缠绵绵的气息,夹竹桃边,相思树下,恋人的剪影多么精彩生动。虽然那时的辅导员经常告诫我们不要谈恋爱,但孤零零的身影,怎能不因为难以成为美妙的剪影而惆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