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跪事件难释怀 仍是“无反对”

“感谢父母给了我们生命，感谢企业给了我们工作机会，感谢顾客光临我们的火锅店，感谢队友让我成长！”9月9日上午，在沈阳铁西区爱工北街一个广场上，上百名员工集体跪拜领导，并喊响口号，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看。据了解，搞这场活动的企业是一家火锅店。火锅店负责人随后对记者回应称，确实是他们在开会，但下跪完全是出于员工意愿，目的是为了增强员工凝聚力，是一种企业文化。

说实话，我不太能够接受这位负责人的回应。如果硬要把下跪感恩也列为一种企业文化，那么它无疑是企业最没有文化的表现。何为企业文化？企业文化是指一个组织由其价值观、信念、仪式、符号、处事方式等组成的其特有的文化形象。企业文化虽然允许有差别，但不能跨越人本性、社会可接受度等种种底线。要求员工用下跪的极端方式来对待领导与普通的消费者，人本性自然无从谈起。而围观者沸沸扬扬的议论亦在说明，如此表达企业文化的方式很难接受。

倘若进一步来分析，该起下跪事件还暴露了更多不当之处。譬如有律师就认为，用人单位要求劳动者给用人单位下跪，以感谢给予就业机会的行为，折射出用人单位对普通劳动者的人格尊严进行肆意践踏。而法律规定：“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”及“劳动者享有平等就业的权利”，下跪行为本身可能涉及违法。下跪一幕不能就此轻轻放过。不过在我看来，该起下跪事件真正难以令人释怀之处在于，在整个过程中，竟然所有的人都下跪了。

是的，必须强调这一点。照片中那些员工竟然不约而同地跪下了，他们为什么没有对荒唐的企业文化表示反对与不服从？报道中的一些细节更是对此进行了佐证。无论是火锅店的负责人还是当事员工，都表示下跪系自愿行为。目击者更是声称，下跪行为甚至进行了提前的排练。对于企业组织的下跪，观察者会习惯性地认为这是劳动者相对用工单位的弱势，是特定场景中权力与权利的关系。但和该起事件来对比，解释似乎并不能成立，那么，自愿下跪的症结到底何在？

只有一种解释，才是足够成立的：那就是不少普通人，其实都缺乏公民权利的自觉。龙应台在她的《中国人，你为什么不生气》中曾经说过一句话：这世界最容易生存的不是蟑螂，而是“坏人”。正是因为人的懦弱怕事、逆来顺受，所以他们面对强权恶势，面对自身权益受到侵害，不敢“生气”。移位到该起火锅店员工下跪事件中，又何尝不是如此？正是因为缺乏最基本的公民意识，所以他们远未认识到下跪行为本身的羞辱意味，进而自愿参与了如此一场现实的闹剧。

非下跪不足以抒情，非要下跪，才足以表达对老板的感激，才足以表达对消费者的谢意，如果要说这是企业文化，那么它也只能是“膝盖上的企业文化”。而在一个正派的社会里，所有人其实都有免于羞辱和强迫的权利。对于如此一起冠以企业文化之名的闹市中下跪，不能不做更多的省思。它让人看到某些用工单位管理方式的肆无忌惮，但事件最令人遗憾之处依旧在于，当用工方要求下跪，竟然没有出现“不服从的员工”。当员工自愿下跪，这比下跪本身更可怕。